背景
本文原為了回應 “Life after Raimondi” 的招稿呼喚,但發覺 post-Raimondi life 離不開 pre-Raimondi and Raimondi days 的回望,便成了此自我吹噓一文。現就開始吹吧!

自我吹噓之作
我爸爸有七兄弟姊妹,排第五,他們說我是同輩中最小的。因此,家族性的活動及禮節俗世的慣常規矩 (norms), 人情世故等,我都是最無法有意見也最要聽話的,只有跟從。表面上雖是聽話,但內裏卻常會反問,這些的常規,是否非這樣做的不可。這可能便孕育了反叛,或者好說一點,反斗的心態。這可能也是心理學家說有關家中最小的,通常是會最不守規則,或最有創意的。
可能因此長大之後,對俗世的慣常規矩,毫無概念,常會令人貽笑大方,對因此而被我無意開罪了的人,懇請原諒,亦相信終會得到的,因天父是無限仁慈寬恕,這也是為何我常以「自大罪人」作筆名。但那些反斗,亦為此平凡且沒趣的人,添加了一份情趣,更體會到做人無須事事如意,因萬事可以勝意,為教徒來說,則是萬事聖意。就如一心本想去嘆久違的牛腩麵,怎知店鋪說剛剛賣光了,結果嘗了碗雲吞麵,倒反而喜出望外也。
闖進高記
媽媽是一個佷典形的媽媽,佷是要孩子聽話的,爸爸媽媽當然想把他們認為最好的東西給我們兩兄弟。我和哥哥本是在一所中文小學讀書,他讀五年級,我一年級。我哥哥快要面對當年全港性的小學(六年級)會考。亦可能為了避免哥哥應付這會考,父母便要我哥哥嘗試轉到被稱為高記的高主教,以避開小學會考直升中學。可能怕我哥哥不能考進去,便按排我哥哥報考高記的五年級重讀,父母也順便為我報考高記的二年級。估計他們雖知道我以當時這所小學的一年級程度去考高記的二年級,機會不大,但一試也無妨,反正我沒有迫切轉校迴避小學會考的需要。
當時高記入學考試,分中英數三科。那天我發現中文科為我這在中文小學讀的學生,一點難度也沒有,應有一百分或差不多了。英文科有關的生字認識,需要從多幅物件圖畫中選出生字解釋的正確答案,可能如有神助,大概懂了一半,相信勉強可以吧。但數學科,悲慘了。那些數學題,全都是英文的,我只得中文小一的英文程度,沒有一題能看得懂。我只好把所有數題都假定是加數題,將所有見到的或猜測的數字都加起來,反正一二年級的數學題,不是減就是加的。還有前面那位小朋友把他的試卷舉起,讓我看到他其中三題的答案,抄下來。其實我是看得不太清楚的,抄錯少許,加數或者也加錯了一點,答案可能會是更對,我真的不知道,我得碰碰運氣吧。那是我一生中數學考試最苦悶的一個,沒有嘗試解題,沒有復檢,很「媽夫」,時間太長了,無所事事,簡直不知所為。但想不到就這樣,哥哥和我考進了高記,分別讀五年級及二年級。
我本來讀的小學是男女校,坐在我旁邊的是位有酒渦可愛的女孩,但現在卻要遷到一所純男的天主教小學了。雖再見不到那位有酒渦可愛的女孩,但這遷校就為我帶來寶貴的道路,真理,生命。[1]

高記的藤條例湯
我開始在這所純男的天主教小學上課了。拿起英文課本,乖乖的打開,聽著老師讀。他讀著:“This is a ……”。我的眼睛在課本上溜得很快,心想:「糟糕了,老師讀得那麼快,全文讀完了,他還是繼續發聲,幹什麼呢﹖」只有中文小一英文程度的我,當時只能可看懂文中的 “a, b, c…”英文字母。“This” 我當時聽成為 “的是” 兩個字,所以我眼睛溜得比任何同學的都要快,溜完全文,怎知老師還不收聲,一片迷罔。突然間,老師收聲,看到了我罔然的樣子,叫我站起來,要我繼續讀下去。我站起來,仰望著他,罔然對視,也是不知所為。他說我沒有留心聽書,罰我整課堂站立,我聽話站起來,罔然了整課,太寃枉了。幸虧爸爸後來每晚為我補習英文,我由幾乎一竅不通,到半年期考成績竟拿到全班第五,全年大考後來更拿到全班第二,老師才刮目相看,但他們永遠不知道我曾是被寃枉了。
順帶一提,我挟著全班第二成績升上三年級,三年級半年期考竟跌倒第三十一名,後來大考才回升到第八,之後就一直保持中上成績完成中學。那次成績大跌,的確是驕兵必敗,是我升上三年級初期自大所至,沒有半點寃枉的。
純男孩的同學,自然是比較頑皮的。一次同學在操場裏拋擲麵包遊戲,我則去把地上的麵包拾起,給校監看到了,誤以為我也是參與拋擲麵包其中的一分子,把我拉了出來,當眾打了數藤。當時我默不作聲,但排隊回到課堂坐下後,越想越覺得很不值,便抱頭痛哭,被寃枉了。課堂裡同學都表示支持,老師也明白了,我哭後便昂首,沒事了。
原來被寃枉的感覺真不好過,但也可以承擔的,相信自己就夠了。可是,當時那刻我卻沒有向校監抗辯解釋,於是被罰捱了數藤,也是自己的過失。如此乖,又如何捍衛公義呢?可能因此長大後,變成了「投訴專家」。
那些年威水的十六
就如一般男生,我喜歡競技,驕傲好勝,現在就讓我吹噓一下當年的威水。高記第一屆的足球及乒乓波校隊,我都是其中的隊員之一,但當然出賽都輸掉了。學校的中國象棋比賽,我八強止步,不然也有機會代表高記出戰。現知道其中一位取得四強的同學,他代表高記時面對貌美的對手,讓她回棋而令自己最終敗北,簡直為之氣結[2]。
另外,我十六歲時也參加了全港橋牌公開賽,還打入了決賽,最後於決賽十八隊中得十六。同是十六歲時,我領洗接受了天主教信仰,取聖名加俾額爾,Gabriel之名就這樣得來的。

由高記到工專
完成中五課程後,我考進了當時的工業學院即工專。那又是另外一個萬事勝意、萬事聖意的經驗。
當年的工專是最後一屆用公開筆試招生的。我中學及會考的成績只中上,將來能進大學的機會不太肯定,所以便嘗試考進工專。當時我同時報了工專的電機工程及機械工程兩科,但這兩科的入學試是同一時間進行,我只可選考其中一科,我就去嘗試考「電機工程」吧。入學試放榜那天,我去工專看結果,發現並未有被取錄,便回高記踢球,想著繼續讀中六中七大學預科吧。後來有同學從工專看結果回來,說我是唯一考進入學的人。我立即再跑回工專,看到我的名字在機械工程收生表內,頓然大悟,自己其實入學試那天是錯進入了機械工程的考試間,考錯試。其實,當年電機工程的收生競爭是比較大,如果我真的是投考了電機工程,考獲的機會可能不大。講興趣,兩種學科為我都是差不多,於是我就開始了我的機械工程學習。三年後高級文憑畢業,20歲的我便到了發電廠做 Engineering Apprentice。雖然考錯試,但沒入錯行。
工專到海外再回港
畢業後一年21歲,我邊工作邊自修,透過英國工程學會的筆試,獲得等同學位資格,兼有一年相關工作經驗,亦以此報讀英國 University of Manchester 碩士課程,被取錄了。於1974年帶著兩年的工作積蓄,我22歲飛往英國深造去,因過著非常節儉謙虛的生活模式,我其實只花了自己積蓄的一半左右。

1975年完碩士後,在英國現已不存在的 C.A. Parsons 做 Research Engineer,專務 turbogenerators,1977年再去 Queensland University, Australia 攻讀博士兼任大學助理導師。領教過 “White Christmas” 後,當然要享受一下 “Bikini Christmas” 滋味。1980年完成PhD 後回港做 power plant engineer, later became environmental engineer with 香港電燈公司,並以 “Dr.”做了投訴專家。回想本很容易便可拿到英國或澳洲國籍,但那時我卻不願意去做,現覺得真是笨蛋,too simple, sometimes naïve! [3]
中年病發作
人到中年,反斗思變,離開了高薪厚祿,自己做獨立環保顧問。現在回望,這個中年反斗決定,是錯是對,真是見仁見智。固然對當時公司的管理有點不滿,但我亦高估了自己在「江湖」獨闖的能力。當年在大機構曾意氣風發的地說,自己懂做的,人事部若沒有經過我同樣的訓練一世都不會懂,而人事部懂做的,我三個月就能學會。但後來發現我不單三個月學不懂他們能做的,就算拿興趣去學也沒有。心態的調整也很重要,如那時要推銷自己的服務、再沒有穩定的收入卻有穩定的支出、做好自己的服務後也未必可收到協定的費用等等,家庭也要為此付出很多。要奉勸中年的朋友,必須能滿足於簡樸的生活,才可考慮讓中年病發作。
以顧問服務的生意來說,不算成功,但卻為我帶來很多在大機構裡無法有的經驗及體會,於專業上,更有可吹噓之處,曾經擔任過的包括:
- Council Member, Chairman of The Environmental Engineering Discipline Advisory Panel of The Hong Kong Institution of Engineers
- Member appointed by The Chief Executive to the Engineers Registration Board of Hong Kong
- Independent Non-Executive Directors of two publicly listed companies
- Academic services with Th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, Hong K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& Technology, Hong Kong Polytechnic University (with two patents granted)
到女兒拿到PhD後,開始退出江湖,萬事總是勝意,總有聖意吧。
女兒博士典禮照,她還把博士袍借給我,讓我穿上了三十多年前可但未曾穿的,因那時要趕回港搵食。
生命將更豐富
有一次,與家人一同參加一個一天的本地遊,發現其中一位團友很像我當年在工專讀書時的同學,是我的橋牌友之一。我一直注視著他,並對我的太太和女兒說,這人一定是我老同學的爸爸。可能這人也看到我在注視他,走過來問我:「你是否林振綱。」我恍然大悟,原來從前俊朗的我和我的老同學,現已變得像我們的爸爸。人總要老的,要放手商業性工作了,遂到處找義務工作代替,如做青少年的友伴導師、探監、教區物業建築維修及工程、婚姻家庭服務等。也常到醫院及老人中心玩唱遊與眾同樂:
正是 任說獻醜或獻美,
懶理道三及道四
但求 真心真話寄真意,
自在自由做自己
以前幹商業性的工作,客戶要求多多,且自己也有被索償風險,但幹真正義工,「客戶」只有不勝感謝,不會如一些商業客戶般貪得無厭,要求更多更多之後還不想付費。總之,到了這一把年紀,做的都是自己喜歡的,誰是施予,誰在接受,都分不清楚,因施予與接受同是有福。回望走過的道路,聽過的真理,在享受的生命,過癮至極。希望到此生「球賽」完畢時,雙腿一伸,拳頭緊握不再[4],手掌躺開,勝負成過去,又再要「出世」了,離開此臭皮囊,突破其空間限制,將是另一新境界。
吹完!
[1] 出於若望福音14章6節.
[2] 2019年1月27日Raimondi69舊同學飯聚笑談時聽到的。
[3]這是江澤民於2000年10月27日記者會上就行政長官董建華連任問題,怒斥一記者的中文提問所用的英文。
[4] 根據觀察,嬰孩出生後多是緊握拳頭,什麼都要抓緊似的。